海報新聞評論員 熊苗
近日,臨沂大學文學院教師邢斌的一篇文章引發廣泛關注,他以《2022年冬,我在臨沂城送外賣》為題,講述了自己送外賣一個月的經歷和所思所想。現代年輕人面對這種新的業態環境,他們到底有哪些苦痛?勞動強度什么樣?到底能掙到多少錢?是否值得?外賣員這個“身份”究竟是怎樣的處境?帶著這些疑問,邢斌走上體驗之旅。
細讀這篇文章,中間有邢斌最直接的主觀感受,包括“肉體受罪”和“受人辱罵”等;有他超越感受的理性思考,包括體面地存在于社會中的“成本”、知識分子的“信息繭房”等。邢斌說“我無心于調查,就是想體驗體驗”,殊不知,沉浸其中的體驗,才是最好的調查。
“底層人生活在底層的信息繭房;知識分子生活在知識分子的信息繭房”,想要打破互不相通的信息繭房,是邢斌身為知識分子的自覺。近年來,“建議專家不要再建議了”不時登上熱搜,其實就是對這種信息繭房的抗議。學者、專家在對社會議題發表意見的時候,是否打破了自己的信息繭房,了解議題所涉的社會實際的方方面面?邢斌的這份自覺,當引起更多人的反思。
近年來,人類學家項飆提出的“附近的消失”也引發了諸多討論,外賣員也是被經常拿來思考的一個切口。以個人生活經驗來說,在外賣出現以前,人們會與身邊的餐館發生更多的聯結,而外賣出現以后,人們與外賣員直接打交道,由于派單和接單的隨機性,人們與外賣員之間不再有情感的聯結,人的工具屬性更加凸顯。從這個意義上,“附近的消失”不是物理上的消亡,而是附近的很多人,從人們的眼中消失。
這也是邢斌此次體驗的意義所在。他對外賣員處境的關注,對他人命運的思考,就是一種打撈和看見——看見“附近”的人,看見,就自有其價值和力量。能超越自我,看見、理解和共情其他個體和群體,這本身就彌足珍貴。
據海報新聞報道,邢斌目前正在體驗另一種職業,此前他也稱,未來會體驗建筑工、快遞分揀工等職業,“給自己油頭粉面的內心減減肥”。這種“油頭粉面”和“減肥”的形容,可以理解為對膨脹的自我和無窮的私欲的反思,對縮小自我、看見他人的追尋。這種反思和追尋,不止是邢斌需要,也不止是學者、專家需要,更是我們每一個人所需要的。社會是一個有機體,他人的命運和“我”的命運息息相關,一個美好的社會,必是從深刻理解這種相關性開始。